美好花生的無限可能
質樸而親切的鍾順龍、梁郁倫夫妻帶來了溫潤順口、香氣濃郁的自產花生,以及關於一段創立「美好花生」、平凡卻溫馨的生命故事。
花生,向來是臺灣傳統常民社會的主要經濟作物之一;而花蓮鳳林的花生,更是當地重要的特色產業。來自鳳林客家庄的「美好花生」,從鍾媽媽(劉秀霞女士)的獨立經營,一直到新生代的鍾順龍、梁郁倫夫妻接手,賦予了傳統花生更多元、更有創意的新面貌。
自從2002年台灣加入WTO之後,一連串的農業政策改革使得鳳林地區的農地大量休耕,也同時造成了鄉村的沒落與農業的斷層。當時,鳳林的鍾家原本從事的農機生意也明顯受到了影響;同時期政府也在開始推動社區營造的整體計劃,因緣際會下鍾媽媽參與了花蓮舉辦的第二屆石雕藝術節活動,在活動現場擺攤販賣自製的炒花生,沒想到大獲好評,也就開始積極經營「鍾媽媽手工炒花生」的事業。
一開始從種花生、採花生、晒花生、挑選篩檢、剝殼到翻炒,全都由鍾媽媽一手包辦,小本生意自產自銷,相當辛苦,但也為平靜的農村生活帶來不一樣的生活樂趣;鍾媽媽的炒花生好手藝,因為品質新鮮、口感濃郁而漸漸累積了相當良好的口碑。
除此之外,鍾媽媽也發揮創意巧思為自產的花生產品添加了獨特的設計包裝。首先,利用清洗乾淨的二手回收塑膠瓶與玻璃罐來裝花生,是出於一份對環保的執著;瓶身的包裝上印製了牛車輪、牽牛花以及花生,牛車是農村田間替代人力的運輸工具,牽牛花則取其隨性自然的生長特性,都象徵著人類與自然田野的濃厚感情;而花生罐的瓶蓋包裝以及收納提袋則運用了客家花布的圖案樣式,忠實呈現了客家農村婦女工作服飾的美學創意。結合了客家文化元素與自然農村風格的小小包裝,卻有著細膩溫暖的豐富意涵。
不諳農務與花生製作的兩人剛開始學炒花生的時候,才知道鍋鏟有多重、溫度有多高,但整個過程對他們來說,卻是新鮮而有意義的。「美好花生」用心堅持最好的食物品質,只選用當期的花生,在自然的陽光下曝曬,且在下鍋炒之前才剝殼以減短與空氣接觸變質的時間,目的在於保持品質以及口感香氣。至今經營了三年半的美好花生,始終以品質為首要考量,希望能維持市場競爭力;有了穩定的收入來源,才有機會繼續開發其他副產品或是農作物。
年輕的鍾氏夫妻回鄉經營之後,開始用網路為炒花生、賣花生這件事賦予了嶄新的行銷模式。利用無遠弗屆的網路與配套的宅配通路,讓更多消費者有管道認識、親近美好花生,也克服都市到農村的交通距離,增加了能見度與銷量;同時也透過網路行銷模式,呈現了鳳林農村的自然樣態,傳承飲食文化的故事,也訴說真實而動人的生活滋味。
鍾氏夫妻在訪談中告訴我們一個驚人的訊息,現在鳳林最年輕的農夫居然也七十六歲了,可見年輕人口外移與農業老化的狀況有多麼嚴重。過去以農業立國的台灣,如今農業式微至此,而農民成為最不被重視、甚至不被尊重的職業,實在令人唏噓。鍾氏夫妻希望透過美好花生的力量,在維持一定比例的微薄獲利之下,讓鳳林地區更多農村人口可以加入這個花生製作的產業鏈,所以他們以合理價格收購當地花生、也邀集當地鄉親一起參與撥花生的工作,期待讓老化的農村人口仍能有少量但穩定的收入進帳,去創造產業鏈上每個環節的價值,希望促使這樣的農業模式能成為完整、健全的共生體制。
對兩人來說,現在的美好花生事業跟藝術創作是同等神聖的,因為花生是吃進肚子裡的東西,事關重大。原本他們從事的藝術是食衣住行育樂的末端工作,是屬於非絕對必要的精神食糧,現在則是回過頭來經營最前端的飲食需求;而出於對藝術的熱情,兩人在保留傳統好味道的同時,更積極想讓藝術結合飲食,並在吃的過程中享受藝術。
在2010年的簡單生活節,「美好花生」也沒有缺席,梁郁倫請朋友設計了三款紀念印章,除了賣鳳林的特產花生之外,也利用藝術來訴說故事,把鳳林常見的麵包樹、八哥以及雉雞,用有趣而令人印象深刻的方式推廣給更多人知道。今年年初,鍾氏夫妻出版了一本圖文並茂的飲食經驗傳承食譜《自家味》,記載了常民飲食文化的點滴,希望喚醒大家對家常菜肴跟年節點心的感動記憶。而除了吃的記憶之外,他們也重新去發掘傳統的童玩工藝之美,利用客家花布的元素來製作沙包,沒想到也在很快時間內就銷售一空。
鍾氏夫妻認為,常民生活的傳統文化可以透過很多方式來保留、傳承與推廣,而他們對於土地的認同的教育更是不遺餘力,所以運用敏銳的觀察力挖掘花蓮當地的特色,包括農產品、木頭、玉石等等;將來他們也希望更進一步結合花蓮在地特色,作出有區隔性的市場,傳承手作的樂趣,把藝術美感加到原始材料裡面,喚起大家的對集體記憶的共鳴與傳承的力量。
畢竟,台灣土地面積小,資源相對受限,但唯有創意是可以無限開發的。正如同設計一樣,鍾氏夫妻洞悉了現代消費者的需求,用在地化的傳統情感作為市場差異化的利基,在奠定基本的理性商業獲利基礎之後,試圖在其間傳承感性的文化生活元素。
很多人聽到兩人的返鄉文創案例,都紛紛喊著羨慕,但就是少了親身實踐的勇氣。鍾氏夫妻笑著說,除了抱著要繼續傳承自家好手藝的初衷、開創台灣農業和鳳林農村價值的期待之外,兩人其實不只把花生當成一種食物,而是一種藝術品,可以連結到人類食衣住行育樂的各種面向,也透過花生去回憶或想像農家樂,去反思農業、土地與人類的關係,去親近撥花生阿嬤的生命故事與生活樂趣等等。勞力密集的農務工作只是基本功,但後面藏著無限的可能性才是讓人更興奮的;無可諱言,做任何事都很辛苦,但有沒有從中獲得快樂、成就感跟自我認同,才是決定生涯規劃時最重要的關鍵。
「美好花生」對於服務流程的創新與形象包裝的打造,其實是一種廣義的設計思考;尤其兩位高學歷知識分子返鄉工作,重新與土地、故鄉連結,更是鼓舞了不少年輕世代的朋友。從他們的訪談之中,我們看到美好花生不只是販售花生,背後還蘊含著更動人的生命故事與創業的無限機會
http://gixianewsletter.wordpress.com/2012/11/30/跨域連結:美好花生的無限可能/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《客家新聞雜誌》
51集-碩士媳婦炒花生
許多人會想,退休後要回故鄉或到鄉下生活,然而一對有英國藝術碩士學歷的年輕夫妻鍾順龍與梁郁倫,卻離開台北
回花蓮鳳林。
兩人原本都從事藝術相關工作,三十歲後開始思考自己想要什麼樣的生活,加上梁郁倫看到婆婆在地方上有名的炒花生後繼無人,因此決定回鄉打拚,跟著婆婆學炒花生。除了要忍受高溫,還得付出大量勞力,這對梁郁倫來說,可是個大挑戰,不過即使親友不解,他們卻做得甘之如飴。
對梁郁倫來說,炒花生不只是炒花生,她還要用自己的專業,為在地產業加值,也為農村注入活力。<有一天我跟我先生就聊天在聊起,然後就突然覺得說,為什麼我們要退休了才想回去鳳林呢,那如果我們覺得,家鄉是一個那麼好的地方,為什麼我們不趁我們年輕有體力的時候,回去多做一些事情。
>
<一開始也想說,順其自然啦,他們如果住得慣就住啦,住不慣就再回去這樣也無所謂啦,我媳婦不簡單,這麼辛苦的事情,她扛下來做這樣。>
<以前剛開始用左手,左手都很笨耶,鹽都會揮出去,現在左手就比較靈敏了。>
[花生業者第三代
梁郁倫]
就是以前婆婆教我的時候,她是說,鹽要非常非常的熱,才下花生,那那個用意是要讓花生的香氣,能夠在下到鹽的時候,花生的香氣能夠從高溫裡面爆發出來
纖細的手臂,翻動著沉甸甸的花生和鹽,臉上的汗水不停滑落,爐灶大火加上嗆出的熱氣,溫度之高,實在令人難以忍受。
[花生業者第三代
梁郁倫]
花生一下的時候,這個手就要不能休息的要一直鏟,每分每秒這樣要很快速,如果你稍微休息一秒鐘,很有可能就有幾顆花生會稍微焦掉。以前婆婆,我看她都會赤腳,赤腳在炒花生,我就問她說,為什麼要赤腳,她就說,這麼比較涼,因為腳會吸地氣。
動作俐落、駕輕就熟,梁郁倫的好手藝承自婆婆,不過一開始,婆婆要她先在旁看,她就這樣看了三個月。
[花生業者第三代
梁郁倫]
那時候婆婆為了要讓我喜歡花生,她覺得要從剝花生跟挑花生開始,因為她覺得這個工作不是只有在炒它(花生)而已,因為你炒這個東西(花生),你要認識它,你要喜歡它,才會對它有感情,那炒出來的花生味道自然不一樣。
梁郁倫大學畢業後到英國念藝術管理,也就是那時,認識了一樣在英國念視覺藝術的老公,回台後,在台北做了五年藝術行政,但誰也沒想到,兩年前,就這樣放下台北的工作,回到家鄉鳳林,炒起花生。
[花生業者第三代
梁郁倫]
那一年媽媽六十歲,那她就說她想要退休了,因為她的肩膀炒到都受傷,都五十肩,因為每個人都在抱怨說,鄉下的年輕人口統統都外移,那大家都在這樣講,可是沒有人要讓這個地方更好,沒有年輕人回來投入,所以就在那個心念一轉的時候,我們就覺得,好那我們回來跟媽媽學炒花生。
[花生業者第二代
劉秀霞]
(他們說要回來的時候),(妳有很高興嗎),當然啊,我嚇一跳,不知道真的還是假的。有人幫忙做,當然很高興啊
<他說這邊是10號的,他說這邊是10號的,他會不會搞亂掉了,這好像比較多皮細的。>
園子裡的花生正在採收,這期收成似乎不錯。
<這麼多,哇 結很多喔,很漂亮喔。這種的地泥土鬆鬆,這種沙質地,花生長比較漂亮,結果較多,比較好吃,(所以像這批就是收成很好的),對很漂亮,這樣很好了。>
[花生業者第三代
梁郁倫]
我們去拜訪農民,認識農民,那我覺得一方面除了說,看農民他們今年種的花生怎麼樣,生長得好不好之外,其實我覺得那也是跟農民的一個互動
花生是鳳林特產,全盛時期面積甚至達100公頃,是許多家庭的經濟來源。
[花生業者第二代
劉秀霞]
而且覺得花生對我們來講,非常的重要,是我們最好的食材這樣,也可以,像我們也可以製油,炒菜啊,很多料理,可以做粄,(以前生活都是要靠這個),對啊對啊,下雨天我媽媽就會做一些花生粄,讓一群小孩吃點心。
<(以前沒機器就是這樣拔嗎),對啊,就是啊,要拿一個畚箕來,這樣一直拔一直拔啊,(這樣時間差很多喔),差很多,這樣拔一直拔,很累喔,很飽滿,拔到跪著來拔喔。很累。>
不過現在因為人口老化利潤也不好,鳳林花生種植面積萎縮剩約一、二十公頃,然而許多已經荒廢的花生園卻因為他們再度重生。
[花生農
梁培基]
因為這兩年有固定跟我收購,叫我種我就種, (不然你原本的田地),(是荒廢了嗎),之前很久沒種了,不夠工錢,做不夠付工錢,不夠成本,我們就不種了。
[花生業者第三代
梁郁倫]
像我記得回來的第一年,我們最年輕的農友伯伯是76歲,是最年輕的,然後年紀最大的有到82歲,然後可是從去年開始因為我們現在量有多一點點,所以會鼓勵一些更多農民來種,可是我覺得,更年輕的話,去年更年輕的是55歲
和小農契作,不僅創造在地經濟,更活化土地利用,今年冬天,他們也要開始學種花生。只是兩個留學英國的藝術碩士,回到鄉下務農,這件事總是讓周遭親友很難理解。
[花生業者第三代
梁郁倫]
其實我跟我先生從動念到真正搬回來的實踐,我們花了一年的時間,當初很多朋友也會,他們也會覺得很可惜說,你怎麼讀到那樣的碩士學位,在台北做那樣的工作現在願意回來做這些事情,你為什麼、為什麼。
親友的不理解並沒有動搖他們的決定,梁郁倫說,留學的經驗,反倒是支持他們回鄉的助力。
去國外念書,我覺得我有一個全然不同的視野,接觸外面的世界,我會更珍惜我們,我會看到、找到自己,在地文化的價值跟值得珍惜的地方,傳承的同時,你要懂得去優化你的傳統,要跟得上時代的腳步,這樣你才能在不斷的創新裡面,因為每一個創新可能在未來的二十年,就會變成傳統。
雖然是經過深思熟慮所做的決定,畢竟是完全不同的生活環境和模式,梁郁倫坦言,一開始也是極度的不適應。
(那時候有偷偷哭過嗎),有耶,我覺得那時候有極度的不適應,那時候不適應就是講說,一個是勞動上,身體上面的勞動讓我覺得非常的累,我記得那時候過年前,我們的訂單非常的多,然後我覺得,我早上都大概五點半,天剛亮就起來,然後那時候是冬天喔,然後那時候我記得一個月幾乎都沒有休息,都這樣的時候,某一天早上起來我就哭了,我就跟我先生說,我說我好累這樣子,我先生就說,那你就休息啊,因為他其實,大家都一起在做那些事情,然後我先生說,你覺得你身體不行你就休息啊,我就跟他說,不行啊,可是我答應人家今天要寄出去。
[花生業者第二代
劉秀霞]
很捨不得喔,對啊,我就想說,妳如果說,這不是妳做的工作,妳如果做不來,做不來,趕快回去這樣,趕快回去台北這樣,我有這樣跟她說,她說,不會啦,我就決定好的事情,我不會後悔這樣。(很難得喔),很難得。
許多人覺得,他們學非所用,但梁郁倫認為,炒花生不只是炒花生,她還要用自己的專業為在地產業加值。
我以前是做藝術行政的角色,可是如果我能夠懂得為這個花生說故事,創造它在地文化的一個價值的話,我覺得那也是一個很棒的事情,所以我覺得,對我來說,我覺得它是有很多很多的可能性,還有非常多的挑戰。
在生活裡獲得滿足,也更懂得感恩與珍惜,外人看來辛苦的工作,她卻甘之如飴。
收穫很多的是這片土地給我的,還有我覺得,長輩教我的事情。那這些東西其實,我覺得它是,我覺得它是生活裡面的智慧,就是所謂一代一代傳承下來的智慧。我覺得在鄉下不是一個人的事情,是一家人的事情,那我覺得那個力量很大,那我覺得就是因為這個力量讓我覺得,我可以做下去
<剛好有茶,喝一下,不用麻煩了,不會啊,不麻煩。>
換下OL套裝,戴上斗笠、套起袖套,幸福的笑容裡,有家人滿滿的愛,日子過得平凡,心靈卻有大大滿足。花生牽起了這家人的感情,也為農村注入年輕活力、帶來更大的可能。
採訪/撰稿 林秋伶
攝影/剪輯 范群宏
http://blog.roodo.com/hakkaweekly/archives/17665869.html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