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 不只是銀貨兩訖 》心中有真誠的感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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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 不只是銀貨兩訖 》

　　山上的果樹進入休眠，終於排出較長的空檔下山，帶領社大友善耕作班，為百廢待興的農園做一些基礎設施。想像擁有一間簡單棚屋，可以休憩，可以談聚，資材收藏有所，夥伴一家的感覺也可以建立。我別的本事沒有，只有蓋竹屋有些經驗，那麼，就再來一個竹屋工作營吧！

　　宜蘭最好的竹子在南山─泰雅族的聚落。可是今年夏天台七甲沿線重創，一趟山路下來並不輕鬆。賣我們竹子的葉先生(泰雅名「巴桑」)有自己的竹林，有部落的工人，只是貨車小了一點，要分批運送，而且要晚上才能出車。

　　晚上接到電話，趕到農園協助巴桑卸竹子，再一次見識到原住民的「厲害」！三噸半的貨車，捆裝數十把超過六米的竹子，竹子幾乎有一半在車身外，怪不得只能晚上偷跑！問他這樣不危險嗎？「跑過路不平的地方會像蹺蹺板，這樣這樣~~(以手掌作奔馬跳躍狀)」我心中有點後悔沒有堅持請他聯繫大貨車…可是也知道只有這樣他自己才可以多賺一些運費…南山一帶的路況今年夏天颱風之後一直沒有好過，連日的雨勢山崩土滑更是不堪，昨天一整天交通癱瘓，直到傍晚才搶通，他也依約在昨晚送了第三趟，今晚又送了最後一車。

　　這些日子以來，風雨無阻在泥濘中工作的不只是我們，這一支支碧綠修長的竹子到我們手上之前，已經滿滿漬過他們的汗水！山上竹林中工作不比平地的開闊舒坦，當年在太魯閣蓋竹屋時，竹子就地取材，充分了解在七橫八豎的陡坡竹林裡工作的辛苦，錯綜的地形複雜的植物，藤蘿枝椏穿來岔去，萬般的糾纏勾搭，幾小時的奮戰就會讓一個「人」從形體到心靈蛻變成一隻獸！

　　這一車竹子三十把，二個人花一個上午砍伐、去側枝，一個下午搬運、綑綁、裝車，傍晚出車，夜間八點半到達我們的工地。卸貨時因為竹子太重、太長，只能用投擲法一個人在車上操作，且竹子整個架在車頂和尾門上，貨斗中空，人在貨車斗上無法使力，必須顫危危地站在凌空橫跨的竹子堆上，吃重、危險！看得我心驚膽跳！當巴桑終於卸完最後一把，我把裝著貨款的信封交給他，心中充滿感激與慚愧──估量著這樣的工作報酬(包含著高風險)，我們支付的真的太便宜！慚愧的是，前二天為了擔心竹材運送的拖延，可能耽擱工作進度而對巴桑有些微詞，完全沒有考慮到這樣的天候、路況，他們的工作阻力與安危…我請他當場點一下金額，他在打飛鼠的頭燈下看了看沾滿泥濘的雙手，右手在褲腿上抹了一下，忽然大手一揮：「啊！沒關係啦！不用算！」我忽然被一股自己很熟悉的心情觸動，一種飽經生活冷暖的、蒼涼的不計較，一種慣受磨難、卻仍不肯世故的阿莎力…

　　我送他上車，瞥見車上的瓦斯噴燈，問為什麼送竹子要帶噴燈？原來山上太冷(南山海拔一千以上)，雨中工作怕手凍僵不靈活，需要時時生火取暖。我忍不住從包裡掏出剛買的巧克力遞給他，讓他在雨夜回家的路上有些熱量。臨去之前巴桑說：「有空我要帶我的孩子來看你們的竹屋，現在小孩子都不知道這個東西啦！」

　　我想，這不只是一個銀貨兩訖的交易──至少對我來說不是，因為心中有真誠的感謝！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，我討厭那貌似公平的冷漠，義正詞嚴銀貨兩訖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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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寶 2012.12.2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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